浙南往事：文成深山藏着千年古村从前大炼钢铁闹翻天

  铜铃山镇坐落文成的西北部，境内大山树立，草木丰茂。操琴代代以农业、林业为生，日出而作，日入而息，春种夏长，秋收冬藏。但令人惊奇的是，在这深山之中前史上竟还有炼铁业，从清朝中后期一向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，红红火火连续了一百多年。

  离铜铃山镇驻地东五公里，有天然村名叫丰龙。地处大山绿水尖的半山腰。本为行政村，由枫树亭与驮龙两个小村组成。清顺治元年（1644）始有叶氏搬到此处寓居，后又有周、叶、刘、廖、赵、包、夏氏连续迁入。至2020年，全村有454人。由于太小了，2019年4月与上斜、岗山、中垟合并为铜铃村，成为一个天然村。

  丰龙村有一座山名叫“掏沙洞”。山不大，山形也没有特别之处，整座山皆为砂土，砂中搀杂铁砂，并且含量不低。在清朝中后期开端，有人在这儿不断挖泥洗取铁砂，所以山上就布满大大小小的砂洞，因此取名“掏砂洞”。2005年，驮龙天然村产生了泥石流，死伤多人，成为地质灾害点，政府就推平掏沙洞，将驮龙操琴举村搬迁到这儿建房久居。这儿又有了新的名字，叫驮龙新村。

  掏沙洞的铁砂我见过，黑色圆形，比芝麻小。当年我母亲藏有半脸盆，岁除夜拿出来炒番薯饼。番薯饼是家园的特产，秋天将小个番薯一片一片切好，煮熟，放在竹帘上晾干。岁除晚上，就放到铁锅里翻炒，炒得发黄松脆，作为农家新年的零食。翻炒时将铁砂倒进锅里，与番薯饼混合在一同，使之散热均匀，番薯饼不会炒焦。

  当地有头脑灵光者，早在清朝中晚期就发现了铁砂的大作用，开端建炉炼铁，炼成生铁运到景宁与大峃去卖。据乡民回想，当年丰龙村有叶氏元兴、永森二人在村里筑炉炼铁，赢利怎样不得而知，横竖没有因此致富。

  现在村人回想深入的是1958年大炼钢铁的事。80多岁的白叟都见过当年如火如荼的场景，学生停课，农人歇业，男男女女、大大小小会聚到丰龙炼铁。据白叟回想，当年外地来丰龙的青壮年就有300多人，大多是邻村来的，也有些是瑞安、平阳来的。我们分红挖砂组、洗砂组、炼铁组、烧炭组，各施其职，相互配合，整个丰龙闹翻了天。

  挖砂组作业简略，但很风险。其时挖砂的方法不是从山上往下挖，而是从半山腰往里挖，挖到某些特定的程度，上面的泥就塌下来，有事半功倍的作用。但塌方是很风险的，一不小心人就会被埋在里边。曩昔小户人家炼铁，挖砂人有经历，看到有零散泥砂滑动，立刻逃离，被埋的概率很小。现在一群人挖，闹哄哄的，塌方降临也不知道，常常有人来不及逃离，被埋在泥土里。大多由于抢救及时有惊无险，但也有因埋得太深，人救出来已咽了气，因此也死了一两个人。

  洗砂组是一个技能活。人们从高山用水笕引水到挖砂的山沟。山沟筑水塘，将泥泡成浆状。山脚下有小溪，在水塘处挖一条水沟一向延伸到山脚小溪，小溪拦坝筑一深潭，泥浆就顺着水沟流到山脚的小溪的深潭里。潭上留一窄小水口，水口按木槽，斜度在15至20度之间。冼砂人员就将泥桨扒到水口处，不断的筑碎、搅动。泥砂与铁砂别离，泥顺着木槽冲走，铁砂密度大，沉留在水槽中。积到某些特定的程度，封闭水口，拾掇铁砂运送到炼铁处。

  炼铁组由炼铁师傅与拉风箱的人员组成。一支炉有一两个炼铁师傅，三四个拉风箱人员。分红上中下三班，日夜开工。听说其时最热烈时丰龙有30多支铁炉（乡民将炼铁炉与炭窑取量词为“支”），但我去采访时，乡民能说出清晰地址的只需两处，遍地摆一支炉。一处鄙人面山塆处，56省道周围；一处在文景大路顶端路亭的周围。炉是用顶好的黄泥筑成的，听说筑炉的只需石门村石井岗的黄泥才可用。筑炉要请专业教师，人们回想里有两个教师身手最高，一个是来自泰顺，已不知道名字；一个来自石庄，人称蔡师傅。炉圆柱形，两米多高，内径50多公分，壁厚有10多公分，外面一圈一圈用铁皮箍着。炉内底部下凹，成锅形，锅形上壁有出水孔与通风孔。通风孔用一根泥管衔接着风箱。风箱长两米左右，圆柱形，直径20多公分。炼铁师傅将铁砂与炭按份额放入铁炉，一层火炭，一层铁砂，然后点着火炭，人就拉动风箱，牵风箱是一个力气活，也是一个技能活，需求通过培训，往后拉动两步半，然后一会儿推究竟，再摆开，向撤退两步半，再快速推动，接二连三，不能暂停。炼铁师傅却不守时在上面加炭加铁砂，时而检查出水口，看炉内铁水与出口相平了，就拿走衔接风箱的泥管。让两人将木棍捆在铁炉上，抬着木棍牵引着铁炉往出水口处歪斜，铁水就从出水口流出来，流到前面泥地上，瞬间冷却凝结，其时人称之为“生盘”。倒完炉内铁水，又开端加炭加铁砂，开端新一轮的炼化。但“生盘”还不是最终的产品，待其冷却，就敲掉上面的铁渣，然后又将“生盘”放到另一个小炉锻烧，等烧红软化时，用铁凿凿成几块，一块块重复锤打，然后又凿成十来公分长，二三公分宽的铁条。炼铁才算完结一道工序。

  其时烧铁的火力是木炭，因此炼铁部队中有一支巨大的烧炭人员。烧炭人员又分红两部分，一部分担任烧炭，他们三五人一小组，三五个小组组成一个排，三个排组成一个连，占据在深山老林之中；另一部分担任运送，用炭篓将炭从炭场运送到丰龙村。我父亲便是担任烧炭的，地址在捣臼源（现在的猴王谷），其时19岁，担任副连长，由于连长不识字，因此有人请假都要父亲签字。父亲三个人一个组，筑两个窑，窑建在山塆处。其时窑有两种形状，一种圆形，一种是葫芦形，我父亲筑的是葫芦形，用锄头挖出一块平地，后壁曲折，一头大一头小，葫芦状，外面用石头筑墙，用黄泥封紧石缝，大头放一个大门，小头放一个小门。筑成窑后，将木棍直立在炭窑里，高的立在里边，矮的立在门口，上面基底细平，然后在上面铺上野草、树叶，再在上面封上厚厚的泥土，筑实，从外往里有规矩地挖出几个小孔。然后大门封紧，小门放一小孔，焚烧烧炭。烧过一小孔处就封上该小孔，牵引着火力往里烧。一窑烧好，就全封闭天然冷却，开端着手预备第二窑柴木。我父亲形象最深入的是1958年8月15日，中秋节，村里大食堂开伙摆席恭喜，一切人都走了，而父亲却因一支炭窑刚点上火，只好在山中蹲守，大山里就剩余他一个人。19岁的人，说大人，仍是小孩，他怕猛兽，也怕鬼魅，将刀磨的飞快，睡觉、封窑孔都带在身边，幸亏一夜没事。

  大炼钢铁连续了一年多时刻，总的来说，仍是有效果的，由于有经历比较丰富的师傅把关，铁的质量也好。我没查到当年炼铁的总产量与总价值，只听乡民说，其时炼出的铁，往外运时，一捆捆的，摆得整条路都是。但这些铁是几百人尽力的成果，假如将产出的价值分摊到每个人头上，那效益就太低了，并且炼铁农人停产，学生停学，破坏了森林，产出与收益就更不成份额了，因此炼铁连续到1960年后停歇，最终搬迁到南田西里。

  1958年至1960年，是铜铃山炼铁业最嬉闹的三年，现在大多数人也只需这三年的回想。其实，在民间，铜铃山境内炼铁业已有一百多年的前史，其间心点在石门村。

  石门村是一个千年古村，与丰龙村相同坐落于绿水尖的半山腰上，两村在通公路前，有石岭相通，丰龙村在岭头，石门在岭脚，岭长两千多米。石门村与驮龙相同，在2005年遭受泥石流的侵袭，房子被冲塌，乡民罹难，因此老村人员搬迁到现在的仰天湖寓居。

  尽管有人说石门的廿五箩、南山、坑底路砂土里也含有铁砂，但含量不高，炼铁的首要砂源仍是丰龙的掏砂洞。丰龙的溪水往南通过石门境内，石门的炼铁业主就雇人到丰龙取砂，泥浆顺水沟送到溪河，冲刷获取铁砂后挑到石门锻炼。

  石门炼铁业始于何时已无从考证，在清末至民国期间最茂盛。据《石门村志》记载，其时村里共有20多只炼铁炉，有的独家经营，有的是几家联合经营，尽管有些炉时开时停，但大多自九月至翌年三月（四至八月要忙活农活）日夜开炉。

  每年约有二、三百工人参与炼铁，有本村的青壮年，也有附近村庄的农人，还有来自远地的民工。通过长时间练习，大多成为炼铁的能手，挖砂、洗砂、拉风箱、炼铁、炒铁各有所长。除了炼铁工人，还要请专业炼铁师傅，师傅大多来自泰顺与永嘉楠溪。

  说起来令人惊奇，其时石门这样一个小山村，最茂盛时年产生铁竟有5吨多。乡民将这些生铁重复锤打，制生长十多公分，宽二三公分的铁条，小的约一市斤，大的3至5市斤，用竹篾捆成一捆，小捆25市斤，大捆50多市斤，由人挑到大峃、景宁、泰顺去卖。其时这些铁有专门称号，叫“石门铁”。

  在这些炼铁业主傍边，最有名的人叫叶步忠，他家里大约从清光绪之前就开端炼铁，其时雇佣了许多工人，分红挖砂、洗砂、炼铁、运铁组，俨然成为一个炼铁厂。其时青田吴岸乡（汤垟乡）四都西天村的叶泰美便是来石门给叶步忠家炼铁，因其炼铁技能高明，叶步忠就有意款留，劝叶泰美搬到石门寓居，长时间帮他炼铁。叶泰美从此成为石门人，代代在石门繁殖。叶步忠及祖辈炼铁炼得风生水起，成为村里的富户，但骨子里仍是农人，赚了钱就去买田，在石门及吴坳、上斜等附近的几个村庄都置办了田产，成为出名远近的大财主。

  在去石门查询时，我遇到了白叟郑逢元，白叟本年刚好九十岁。他说十五岁就帮叶步忠家炼铁。1949后，叶步忠掠夺了炼铁的资历，由贫下中农接着炼，四五份人合用一个炉，各自去洗砂、烧炭，满一炉就开炉炼铁，炼成铁会有人到家里买去打各种耕具用，也有挑到大峃去卖。真买不了，可挑到西坑供销社收买，仅仅价格低一点点罢了。铁的价格逢元白叟记不清了，只记住一捆铁可换一捆洋纱。收益不错，他当年娶妻的钱都是炼铁赚来的。

  说起炼铁的事，逢元白叟两眼发光，如同又回到年青年代。他带我去看筑炉挖泥的当地，说一切当地这儿泥是最好的。又带我去看放置炼铁炉的当地，说这儿本是石门郑氏的祠堂，下面便是溪坑，提水便利。现在炉没了，祠堂也没了，变成农田，但溪里铁渣还在，有爱好可捞上来看看。他还要带我去溪坑看洗铁砂的当地，去洗砂的溪坑要通过一条石岭，我匆促回绝。他与村人大约炼了五六年，到了合作社时期才停下来。现在与他一同炼铁的人都逝世了，只剩余他一人，还记住当年的情形。

  说炼铁，在铜铃山境内还有一个村庄，叫吴坳。吴坳坐落铜铃山镇的东部，由多个天然村组成，北面与丰龙村相接，南面与石门相连。

  吴坳有两个与“沙”字有关的地名，一个叫沙坑岭，一个叫驮沙垄，两个当地的沙土里也有铁砂的成分，因此这儿也有炼铁故事。

  在吴坳人回想里炼铁老板有两人，一个名叫周志砚，鳌里人，大约在民国年间，在沙坑岭挖泥洗砂，在吴坳十六界天然村建炉炼铁。听说，他仍是呈报批阅取得营业执照的。另一个人是青田大岭人，姓什么已无人知道，名运珊，当地人都称之运珊仙。大约在清末及民国期间在吴坳建炉炼铁，雇佣当地人为他洗砂、炼铁、烧炭。炼出的铁由当地人挑到大峃去卖，其时许多人四更天启航，担一担铁到大峃，第二天买一些日子用品回来。尽管优待不是很高，但总算有一个挣钱的路子。

  翁约干、翁化干两兄弟本是南田驮湖人。驮湖与吴坳附近，背靠石圃山，森林茂盛，兄弟俩就烧炭卖给吴坳炼铁的老板。后看有利可图，在驮湖买来整片的山林，筑窑烧炭。再后来觉得炼铁比烧炭有更高的赢利，兄弟俩就在吴坳一个叫派柴岗的当地买地久居，筑炉炼铁。自已烧炭，雇人在沙坑岭洗砂，担到派柴岗请教师炼铁，然后担到西坑、大峃出售。但炼铁看似简略，每一个程序都有技能上的含金量。炼铁师傅技能有凹凸，有的师傅炼出的铁多，有的炼出铁少，听说一天一夜能炼出800斤（其时人称八担炉），就很好了，必定挣钱，假如到达一千斤，就可赚大钱，假如在600斤以下，就不好了，炼铁就要赔本。所以，炼铁也是一项高风险的事。翁氏两兄弟前期仍是赚了钱的，但后期沙坑岭沙土含铁量下降，并且炼铁师傅不是很好，产量比丰龙铁炉低，所以就停了自家的炉，将铁砂担到丰龙去炼，想必挣钱也就一般了。

  铜铃山镇境内炼铁业时停时歇连续了一百多年，至1960年终消声匿迹，逐渐淡出人们的日子，前史逐渐又有了新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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